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優閒娛樂, 蘋果日報

蘋人誌: 一切很好,真的很好。 陳曉東(方俊傑) – 方俊傑 02152019

曾經覺得陳曉東是香港最後一位偶像派。何謂偶像派?不帶貶義,大概有點似陳百強或張國榮。不是拒人於千里,但有一份不食人間煙火的高高在上。陳曉東生於1975年。「我這一代,聽仙杜拉聽溫拿,然後聽羅文聽陳百強聽張國榮,親眼見證過最輝煌的歲月。」

在不親民是罪行的今天,只有歌手,沒有歌星。陳曉東出道於1995年,跟陳慧琳合唱《打開天空》。一個維他奶廣告,一齣《初戀無限Touch》,由15歲到50歲的本地女性,個個情迷可愛東東。印上陳曉東肖像的Yes Card,最受歡迎。你會以為陳曉東往後的發展,必定及得上陳慧琳。陳曉東在下個月才展開人生第一場紅館演唱會。

「你說我趕不上香港的尾班車?你為甚麼不說我搭上了大陸的頭班車?」都說陳曉東是偶像派。偶像派,總要保存優雅的身段。

撰文:方俊傑
攝影:黃雲慶

你唔係走咗咩?

陳曉東的紅館騷,暫定一場。「兩年前,有個手錶品牌找我設計款式。做代言人?我不太想。他們建議做首新歌派台,我願意。你看得出嗎?我不是為錢,是為了個機會,為了讓自己有個比較好的理由發表。否則,突然之間貿貿然回來唱歌,好奇怪,一定有人問:『你唔係走咗咩?』」

在觀眾眼中,陳曉東早早離開;在陳曉東心目中,從來沒有。「出了三張粵語唱片後,有人找我出國語碟。最好不過。爸爸是上海人,媽媽是台灣人,我生於一個聽國語歌的家庭,鳳飛飛、費玉清、鄧麗君,到齊秦、王傑、周華健……身為一個歌手,不會給自己設限,如果開發到印度市場,我更開心。」

根據陳曉東的說法,出了國語唱片,一個月要花在星馬市場宣傳,下一個月又要跑台灣,人紅了,電視劇又想找他當男主角。是向前行,不是向後退。「台灣的楊登魁專程過香港找我演《倩女幽魂》。我起初不想接:拍了劇,還怎樣兼顧唱歌?何況,那時剛拍完《殭屍福星》,蘇玉華跟我說:『戲,唔係咁拍嘅。以後有機會,再教一教你啦。』怎會再想拍劇?」那時,陳曉東二十出頭,給前輩嚇窒也不出奇。

結果,還是接了。「他們說片頭曲交給我唱,片尾曲又交給我唱。」事後回想,還好接了。當Yes Card式微,陳曉東跟恩師戴思聰解約,新經理人隨即跳樓身亡,形象突然插水。拍電視劇,成為陳曉東一根救命稻草。

陳曉東當然不同意。「有齣國內電視劇,叫《玉觀音》,女主角一不開心,便會播我首《比我幸福》。首歌好紅,我收到好多國內邀約商演的電話。學校、disco、商場,大大小小的舞台,我都去。」《玉觀音》的女主角是孫儷,後來拍《甄嬛傳》的孫儷。「碰巧,爸爸搬回上海定居,我替他在上海置業。聽聞北京才是全國的娛樂中心,所有導演所有演員也集中在北京,慢慢,我又在北京弄了個地方。於是,香港、上海、北京三地走。在香港的時間越來越少,大家才覺得我消失了。」

現時,陳曉東定居北京,覺得北京的空氣質素大有改善。在香港,有需要時才租屋短暫逗留。「香港的街道太窄太短,反而難適應。」

是我想到達的山

「基地在哪裏有甚麼所謂?十年前,我們開始進入新時代。任何距離都是一程飛機的事,是兩個按鍵的事。一個電話,就知我正在做甚麼。基地?我的基地在地球。」

寄情世界,對紅館始終念念不忘。兩年前,重新派粵語歌上台,是為紅館演唱會鋪路。「入紙,以為好快獲批,紅館便可以成為我的世界巡迴第一站。你知道吧,以前的巡迴演唱會,多數以紅館作為起步。遲遲沒有消息,等無可等,最終轉去澳門。澳門好,澳門進步好多。不再是昔日的模式了,總要適應變化。」

紅館,萬幾個座位,拿來跟大陸的場館比較,恐怕不算一回事。「紅館是我的初心。它不是全世界最高的山,世界上的確有更高的山,不要緊,它是我想去的地方。不是要很遠很大才算理想,有人理想是踩架單車由成都上拉薩,有人理想是學懂駕駛直昇機,我的理想從來在紅館,一出道已放上心。」

陳慧琳第一次在紅館開演唱會,1997年,打鐵趁熱。陳曉東不是沒想過。「我在不同時期也有入過紙申請,有時不獲批;有時獲批,但將檔期讓了給其他歌手。」然後,再沒有然後。「不可能實現到理想這種念頭,經常會出現,會讓自己失望,好難接受。要實現理想,第一件事,是相信。我們藝人是被聘請去提供服務的,不可能假設改行另一條路,情況會否好得多。你也可以假設行另一條路,局面會比現時更加差。今次回來,有朋友跟我說:『十年無返香港,寒冬了,才搞紅館?Are you kidding to me?』我笑笑,就算在世界最好景的時候,我留低,也沒人擔保我一定順風順水,大紅大紫。人生,不是咬死最想做的事,是盡全力捉緊身邊出現過的機會。」

去年3月,終於收到紅館通知,檔期獲批。陳曉東很記得,當時正身處機場。「航班延誤,遲了七小時起飛。我望着訊息中的accept,從來未試過等飛機起飛,等得這麼開心。」

是怎樣長大的

有場地不代表一切。沒有老闆的話,紅館大概只可以租來約朋友打羽毛球或打排球。「像我這一類歌手,要有full band,full dancer,所有舞衣要再做,一個月宣傳,一個月排練,開一場兩場,是很困難。香港的演唱會票價又比其他地方低,找投資商的過程一直不順利。」

這種煎熬,對陳曉東來說,小事吧。畢竟,走遍大江南北,見慣江湖。「最辛苦是拍電視劇,一拍兩個月三個月。試過在內蒙,敏感,整塊面爛了,但劇組等我開工,只好每日注射一支類固醇,搞到面腫,頭頂流血,拍不到正面,也要拍背面,情願之後再補拍。」還說偶像派?比地盤工人的工作環境更不堪。

「不停飛來飛去。今日廣州,明天福州,後日四川,再去東北、香港、北京,留在自己家,跟酒店也沒有分別。才開始興起建立一個家庭的打算。」然後,他認識了現任太太,拍拖三個月,結婚,至今六年,育有兩個女兒。「人大了,總有些戀愛經歷,總有幾段感情刻骨銘心。相愛、分手、愛第二個、又分手,永遠按着同一個軌迹行下去,自自然然想有個家庭去維繫。」換句話說,是心態改變,才閃婚?身邊是誰沒有分別,總之穩定壓倒一切。「是心態改變,碰巧遇到一個好好的對象。如果身邊沒有合適人選,心態怎變也沒有用。」

曾經的自我中心,隨着身份改變,也漸漸被放下。「廿幾歲,做任何決定也是基於我想。我想賺幾多錢,我想賺到錢後買甚麼,我想我想,全部都是我。女兒出生後,開始思考我有甚麼可以為她們做;除了物質之外,有甚麼觀念可以傳承給她們。像重新學習,提醒自己是怎樣長大的。」

是怎樣長大呢?簡單一句,就是一場學習將包袱放下的過程。「初相識我的太太,給記者偷拍到,他們問我是否有女朋友,我答:『是呀!』他們也吃驚,不相信我這麼坦白。」

「或者是建立出足夠信心支持我放下包袱吧。我會覺得:如果不戀愛才有事業,一戀愛便沒有事業,這算甚麼思想呀?根本不應該讓一個罩罩住自己。做人不可以不把自己當成一回事,也不應該把自己太過當成一回事。」

前前前度女友張栢芝曾經說過,跟陳曉東分手是因為公開關係後,壓力太大,無法承受。那時,各自也太當自己是一回事吧。金童玉女,畢竟僅限於童話,或神話。現實中,任何關係說到底也建立於時機。

後記:讓我演個警察

今日的歌手多數不吝嗇揭露自己的真實,甚至瘡疤。悲慘,有時候是一種可以販賣可以博取同情至少共鳴的工具。陳曉東明顯不是同一類人。幾好,偶像總需要某些風範,而我們太缺少偶像。即使,世界可能不再需要偶像。

開完演唱會後,陳曉東應該會回復走遍大江南北的生活吧。又未必。「在香港,我其實好像未開始過。無論唱歌,還是拍戲。趁身手還靈活,還可以表演,我想每日為自己訂一個小目標,逐步逐步達成。不是做所有事也要跟名利有關,虛榮不再是甚麼,過程才重要,緊要過禮物到手。」

突然很謙虛。唱歌,就算之前未上過紅館,至少也生產過好幾首金曲。電影更不用說,兩年前,《初戀無限Touch》面世20周年,還有影迷期望陳曉東會跟梁詠琪拍攝續集。打扮仍然年輕的陳曉東忍不住大笑:「沒人會找我演學生哥啦,我有自知之明。給我選擇,如果要我販賣情懷,我情願冒險創新。給我試試演警察、律師,或者地產經紀吧。」

警察?開始同意陳曉東在香港的電影事業上,的確未開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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